汩汩汉江,滔滔生活
汩汩汉江,滔滔生活
作者:霜仁
编辑:笑哲、鱼灯
本文5000字,关于韩国女性与韩女文学,阅读时间预计15min
读者朋友们好,这篇文章与以往的开山之川系列不同,它既不像是我们走访安徽、马来西亚时,戴一双行动者的眼镜,去记录不同土地上的变革故事,也不是一篇“观点速递”,而是一段行走式的书写:我们沿着汉江走进首尔:从“韩江得诺奖”的瞬间,到地铁站里反偷拍的醒目标语;从梨花女大的下沉广场与星光人海,到少女时代《Into the New World》的合唱;再从崔恩荣、韩江、赵南柱们各不相同的写作现场,重新理解一个被营销为“韩女文学”的标签,究竟在讲怎样的东亚日常与女性经验。
和作者的第一篇文章《在云南,做一朵云(云南省性别平等实践访谈)》类似,文章的核心关注被“融化”在一起:江水、校园、歌曲、展厅与文本彼此回声,文学与行动在细微处接通。
这样的写作方式,也意味着它需要更多耐心。文章里日常的片段、文学的细节与社会的波澜并置,让我们看到另一种理解韩国与“韩女文学”的路径。在江水与文字之间,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与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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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韩江获得诺奖的那个夜晚,我正和朋友在汉江边散步。十月份的首尔勉强称得上早秋,走几步便是三五成群的少年人,站在卡通立牌旁边合照笑闹。微信弹出一张图片,是『同事』发给我的获奖海报。
标志性的剪影,还有她的名字,Han Kang。我没料到,甚至都忘记了这个开奖时刻,转身朝友人说道:
『韩江拿诺奖了!』
她也有些惊讶,停下手里忙碌的Pokemon go,反复确认:『是写《素食者》的韩江吗?诺奖吗?』
与此同时,手机对面的『同事』也接着说道:『我都不晓得这个女作家,没听过。』
『同事』当然是同行,专研文学与其他无聊俗务,职称新晋到『男』教授。
我皱了皱眉,算是礼貌客套地回复了两句,迅速结束了对话。江边的少年突然向我走来,腼腆地用韩语问我可不可以帮忙拍照。我点头看向镜头,江风注满她们帆一样的外衣,也把笑脸吹拂成最灿烂的模样。
没能免俗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我说:
『如果你也站在汉江边,你会理解这一切。』」

一、去汉江,去城市的源头
可能很多中国人对汉江的印象都来自于韩国影视,比如那部《汉江怪物》(The Host),或者汝矣岛背景的都市剧里时隐时现的江水。或许还有更为碎片一点的概念:《江南style》里面的『江南』正是汉江以南,江北是青瓦台。也有许多偏见,乃至裹挟着民族情绪的宣泄,尽管江水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当你真的站到汉江边,就会发现事实要复杂得多。这片江水早已和整个国家融为一体,成为某种无法分辨的脉搏。尽管我们也会念出『母亲河』的名字,可你就是知道,那不一样。
作为首都的首尔(Seoul)自然是知名度最高的韩国城市,它在韩国国土的北部,也是整个朝鲜半岛的中部。汉江的干流则自东向西爬过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土地,及至市区已是下游,江面如沉默的夜晚,缓缓沉积成江中的汝矣岛(Yeouido)。

首尔地图
汝矣岛的汉江公园(여의도한강공원)现如今是韩国的旅游招牌之一。在搜索引擎上检索,排在前列的网站几乎都是韩国官方各机构的宣传内容。这里是首尔地价最高的区域之一,也同时是政治和金融中心。这里干净整洁,满足中产休闲的普遍要求,在汉江公园的草地上野餐一度成为某种潮流和风尚。这里也从不缺少年轻的灵魂,江边拍照打卡的立牌处是嬉闹的少年,夜幕低垂后连步道都变得温柔,抱着吉他的青年唱「A thousand years」,围坐的人们则唱晚风与黎明。

只是汉江并非总是如此,它是鲜活的,有语言的,翻涌在那些敏感的人唇齿之间。比如译介到国内较早、已经小有名气的作家崔恩荣,在她的笔下,汉江见证着那绵延不绝的历史回响,有情亦无情——缠着草绳的鞋,冰层紧实的江面,拥挤着逃向大邱的难民,这是《明亮的夜晚》里祖母一辈的故事,像是从史书里逃出的只言片语,定睛细看,却是一串串沉重的往昔。在这部以女性为中心的家族史诗里,崔恩荣将三代朝韩女性在历史动荡中的苦泪与挣扎,尽数浓缩于代际间的对话与追问,凝结成薄薄的一册书。

《明亮的夜晚》崔恩荣
也有另外的时刻,在想象的历史真实之外,汉江怜悯众生。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都依赖着祂,源源不断从江水处汲取能量:壬辰之乱(임진왜란,即万历朝鲜战争,丰臣秀吉率日军入侵朝鲜王朝,后遭明王朝与朝鲜王朝联合抵抗,最终以联军胜利、朝鲜半岛暂时恢复稳定告终)时沿江奔逃的君臣已化尘土,黄金十年间(1960—1970),汉江航道与仁川港的联动带来高速腾飞的经济,「汉江奇迹」的名号响彻亚洲,似乎一切荣誉都与之相连。
然而同样的,汉江边也站满了迷惘的人们,他们将自己的痛苦掷向江面,留下回声,只有回声。于是日子一长,人们在反复穿行于无波的江面里沉迷,从乡下流向首尔谋生的男人不再会望着江面心神激荡,而是在来往车流里呆呆地静默,转头回到焦虑的都市生活(韩江:《在某一天》)。
越来越多的文学书写里记录下人们凝望江面的样子,或凛冽或和煦的江风不代表什么,正如江畔的争吵、哭泣和生命的涩然都不代表什么,它们只是情绪,是回忆,是微妙的、无垠的时间。(崔恩荣:《用沙子蓋的家》)
『我们在尚未学会行走时便已习得游泳,在子宫这片幽暗的浮舱里,像屏息潜水者般缓慢翻转,与呼吸同频。』(Robert Macfarlane:Is a River Alive?)
这条江从来都是兀自跳动的,与其实说祂渗入了当代都市生活的肌理,毋宁说是城市的骨架因汉江的力量而攀援成新的共同体——民族的、国家的,对立的、固守的,集体的、隐秘的,这里是青瓦台的背面,是生命的来处。
「很惊讶,我们体内分布的血管勾勒出的线条、大小河川延伸而形成支流的线条,还有树木的枝条向天空伸展的线条,居然那么相似。」(韩江:《木卫二》)
二、梨花女子大学:年轻的火焰从不畏惧一切
韩流的文化输出内容甚众,校园和校园文化自然也在其中。熟悉韩剧的观众能在不同布景中熟练认出启明大学(韩剧《花样男子》)、庆熙大学(韩剧《鬼怪》)或延世大学(韩影《我的野蛮女友》、韩剧《假如爱有天意》),复古华丽的红砖建筑和明媚的樱花大道,不谈一场浪漫爱似乎说不过去。
而地处「西大门」的梨花女大是唯一的例外。

梨花女大的校徽及门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