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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与战争:防空警报响起的时候,继续像人一样生活(上+下)

女权主义告诉我们,那些我们以为是因自己有错误或感到无力的地方,其实是社会对我们的不公正。
对谈者:王磬、袁源
文字编辑、音频剪辑:Alexwood


2024年4月,「翻山」和「看理想」共同策划了一次线下对谈,主题是《女性与战争》,对谈者为国际记者王磬战争伦理学者袁源

本次对谈为音频内容,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分(59分钟)首发于「别任性」,有条件的朋友也可在「翻山」官网收听音频,或阅读完整版音频文字

除开场发言外,本篇推送将直接衔接下半篇内容(59分钟)。


Part 1.

希望在「别任性」收听上半部分的读者朋友,欢迎点击此处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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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磬 X 袁源对谈女性与战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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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部分的时间戳与主要章节为:

  1. 02:35|开场发言 —— 女性为什么而战?
  2. 12:25 |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谈女性与战争?
  3. 27:45| 选择的伤痕:作为一个母亲,我要不要带着孩子逃?
  4. 43:06|女性抗争者:除了保卫乌克兰,还在保卫一种理想
  5. 56:46| 战争的本质是父权吗?女人就该是和平使者吗?

一 · 开场发言 |女性为什么而战?

Alex我们在对谈中会聊到女性作为战士这个角色,或许也会聊到女性参战这件事的争议性。

一方面,女性能够参军参战是性别平等运动在近些年才争取来的权利,尤其在很多社会中,服兵役与公民权直接的挂钩,甚至是交换,体现的是一个公民和ta的国家双向的权利和义务关系,所以女性无法参军或参战,对应的其实她们在所在的社会中二等公民的身份。

但是另一方面,当女性获得参与战争的权利,她是为什么而战呢? 如果仅仅是为了性别平等,为了获得和男性一样参与战争的权利,而加入战争,去参与一个国家制度性的、系统性的暴力,我觉得这难以成立。

那么,女性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正义而战?

战争与和平绝对矛盾,但战争与正义不一定矛盾,面对侵略和霸凌,我们无论性别都应该奋起抵抗。但下面的问题是:女性以战争这种形式守护的,是谁的正义?在一个女性没有投票权的地方自然不用说,但在一个有民主议程的社会,女性的权益也依然往往被边缘化,甚至忽视,女性依然不是国家主体。那么如果是一个女性得不到平等对待的国家,值得女性以生命捍卫它吗?

如果是一个女性得不到平等对待的国家,女性以生命对它进行捍卫之后,又会得到什么?大家等一下会听到一些例子,苏联、阿尔及利亚、越南的女战士在战后都没有得到应得的荣誉,功勋被抹除,更没有退伍军人的待遇,而且因为是女性,她们在回归社会后因为年龄、参战等原因收到歧视,甚至难以寻求生计(咱们建国的时候也没有女将军,我不认为这是个偶然)。

包括在现代的乌克兰,战前的一个研究显示,退伍女兵比男兵更难以重新融入社会。因为退伍军人默认是一个男性,相关的服务也是基于一个男性老兵的需求展开的。

美国女子航空服务队

(WASP,大黄蜂)的故事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她们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在二战中执行了重要的非战斗任务,战争结束后被解散,被鼓励回归家庭(这与二战期间加入军工生产的女工人的命运一样,战争一结束就被迫离开这些工作岗位,回归家庭”,给男性士兵腾出职位)。直到1977年,30多年之后,WASP的成员已经进入花甲之年,才被正式承认为退伍军人,并获得了相应的荣誉和福利。

关于女性为什么而战,另外一个答案是,女性也可能为了进步而战,比如为了推动一种社会变革,一种能更好保障个体自由平等的政体,一种自己的后代能生活得更好的未来。

但是这些进步,真的能通过战争实现吗?或者说,打包在民族国家战争目标里的进步许诺,无论是性别平等还是环境保护,真的可以信赖吗?

我们已知的是法国大革命对妇女权益议程一开始高度的强调和最终的背叛,二十世纪民国政府在抵抗侵略的时候启用「男女平等」的话语吸纳力量,在书写宪法的时候却从中删除了「男女平权」的纲领,否定女性参政权(大家等下也会听到当时女界领袖唐群英对此强烈抗议的故事)。

对很多男性而言,ta们参战的动力恰恰是恢复已有的秩序,回到以前的生活——这往往意味着一个父权的秩序,那么这与女性想通过战争重塑现状的诉求就存在着根本的张力和矛盾。既然如此,女性真的能通过参与战争*为自己争取到积极且可持续的社会变化吗?

*这里指的是常规定义的「战争」,而不是女权运动

当我们在谈论和平谈判、维和行动、战后重建的时候,我们似乎有一个默认的对「和平」的理解共识,但我们真的有吗? 「共同」目标中和平秩序,能代表女性的福祉和诉求吗?

首先,武装冲突对女性的影响通常更大,但她们在冲突后重建中的地位和参与却很有限。联合国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推行和平进程的性别主流化——将妇女纳入冲突和冲突后地区的和平进程,但至今进步极为缓慢。即使已经有丰富的数据显示,有女性充分参与的和平谈判,和平协议成功率更高,也持续时间更久

女性或女性主义引导的谈判模式,与实现持续和平并防止冲突重现,两者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性。但是,缔造和平的历史充斥着调解失败与和平协议破裂的案例,女性主义活动家已经指出,传统模式的合理性已经受到挑战,那为什么我们还在如此固执地按照一种低效的固有模式行动,尤其当我们知道有更好的选择存在?

而在战后重建方面,一个反复出现的局面是,一个恢复「和平」的战后社会,不一定比战前更「平等」。因为人们的惯性是优先民主等议题,或者言必称人权先于女权,前者获得保障后者自然解决了。

但这与正确的方向背道而驰。

一个战后的社会恰恰有机会重建社会秩序,包括性别秩序,并且这与它长期正向的发展需求是一致的。或许,一个「和平」的社会不一定平等,但是,一个争取平等的社会,一定更接近和平。

所以我坚定的相信,女权主义不是一个追求更好社会的辅助工具,或者给现有秩序装点门面的点缀。相反,女权主义应该是社会建设指导性的原则,基础性的秩序;是通向和平、平等、尊重,这一切我们目前在父权社会无法实现的愿景的路径,至少是目前拥有的最好的路径——而尊重、信任,平等,这些也是最理想的国际关系的根本要素。

所以或许,当人类个体,尤其是人类男性,能够学会更好的信任、沟通、尊重,而不是活在自己塑造的等级丛林里受制于威胁、恐惧、存在危机感,并因此侵略、占领、破坏时,我们整个人类文明是不是也会因此变好?战争会不会变少?

让我们一起期待两位嘉宾接下来的分享。


以下内容将直接衔接对谈的下半部分

Part 2.

对谈嘉宾

*按姓氏笔画排序

下半部分的主要章节为:

  1. 流亡者的女性:难民也有「等级」
  2. 女性主义作为一种思想资源,如何帮助我们面对战争?
  3.  「爱」是终结战争的答案吗?
  4. 是不是专制的政体更容易发起战争?民主自由的政体,可以避免或减少战争的发生吗?
  5. 战争中,如何面对恐惧?政治性抑郁和女性忧郁,如何得到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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